棣棠

已经和拉普兰德结婚了,看到的都要随200!

【双狼】天鹅之死

-|双狼|

-是看了《天鹅之死》之后的产物,内心很有感悟但写出来有点冗长。时间跨度有点长,写了好几天,可能思路有点衔接不上,但还能看得过去)

-全文8000+,建议找个时间慢慢看捏✨



荒原上的风有些凉。

拉普兰德紧了紧风衣,点燃了柴火,往小铁锅里放了一些采来的野菜和菌类。她盯着那口用铁皮做成的粗制滥造的锅发呆,背靠着扎罗,把它的尾巴放在腿上保暖。

有什么事要来了,拉普兰德有种预感。

锅里的水开始沸腾,这次误打误撞不知道采的是什么野菜,竟然意外的很香。拉普兰德用稻草芦苇编成的毡布裹住铁锅的两侧,吹了吹汤准备品尝一口。绿油油的野菜和因为泡水而膨胀的菌类浮在表面格外诱人,于是她闭上眼,把一根野菜和一个菌类吸入口中嚼碎,珍重地吞咽下去。

她把锅放下,眼前就站着一个能天使。

“这个蘑菇有毒,不能吃,我都出现幻觉了。”拉普兰德扭头朝背后的扎罗说,“下次你记得提醒我。”

扎罗本来睡着,听见之后懒洋洋拍了一下尾巴,拉普兰德有点痒,伸手去挠腿。

幻觉能天使又往前走几步,蹲下来跟她对视。

“德克萨斯要死了。”她说,“她让我带你回去一趟。”

拉普兰德眨眨眼,脑子里想了想这个可能性,很干脆地说:“幻觉来的时候都不做调查吗?你说我要死了都比说德克萨斯要死了真得多。”

于是幻觉能天使伸出手拍拍她的肩膀,拉普兰德难得一愣,真实的触感从她肩上传来,天使笑眯眯道:“我不是幻觉哦。”

于是拉普兰德邀请她品尝自己做的野菜菌菇汤,能天使尝了一口评价有点淡,她就说可以一起去镇上买点盐。拉普兰德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能天使眼疾手快拽住白狼的尾巴,对方扭头瞪了一眼,她意识到有些冒犯,于是松开手说:“等回去了我可以给你买一大袋盐,龙门保质保量的那种。”

拉普兰德站定,笑眯眯地盯着能天使,说:“我不会回去的。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她要生要死随她的便,来找我做什么?”

“她有一个遗愿……”

“她有什么遗愿是需要我去完成的吗?”拉普兰德打断能天使,她有些不耐烦了,汤都要凉了,但她还没买到盐,“你们是她的朋友,我还真想不出来我能帮她做些什么。”

能天使于是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拉普兰德:“她说想再看你跳一次舞。”

而拉普兰德在同一时刻展开纸条,上面用美丽优雅的花体字写着:The Dying Swan。

她看着这三个单词看了好久,好像这张纸条把她定在了原地一般。阴沉的天空突然滚过一声巨雷,阳光被乌云顷刻间遮住,风似是席卷了这片大地,能天使伸手去扶头上的光环,好像怕它被吹走。拉普兰德的狼耳都被吹得翻过去,耳根的细小绒毛和内里温暖的粉色皮肤都暴露于风中,她把它折回来,而后说:“行。”


拉普兰德会芭蕾,这一点很少有人知道。

她小的时候在叙拉古进行过初步学习,而后又被送去高卢进行系统学习与进修,在德克萨斯来当质子的那会儿,她刚从高卢回来。

老师们夸她天赋异禀,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她有良好的肌肉力量,柔软的韧性,大小脚背与外开的程度也足够让人叹为观止。她学东西很快,老师们教她手位脚位,教她如何精准发力,她也练几下就会。那个时候老师们总会在下课后对来接她的管家说,大小姐真是厉害,小小年纪已能把意大利转跳得如此好,再等等说不定能做到32圈挥鞭转。

然而事实上还没等拉普兰德学到这里,家里就把她从高卢接回来了,这成了少女时期拉普兰德的一大遗憾。但她从来不去让什么事情牵绊自己太久,她知道家里让她学芭蕾不过是为了让她拥有更灵活更精准的肌肉力量。

在德克萨斯来到这里之后,拉普兰德也还在进行舞蹈课程的学习。她上课的时候德克萨斯一般会搬个小板凳坐门口看她练习变奏,下课后俩人就收拾东西再去上剑术课。


回忆到这里的时候,拉普兰德已经坐上了能天使返程的车。

“她为什么会死?”她问。

“三个月前执行任务,被敌人刺伤了,本来是小事,但那柄刀上有毒,医疗部采了样本和血液在研制解药。”能天使刹车,打开驾照给城门的交警看,然后踩油门,“这几天她状态越来越差,她觉得撑不了多久了,就给我说让我带你回来,想看你再跳一次舞。”

拉普兰德还没吭声,能天使倒是先忍不住了:“不过你竟然会跳舞?跳什么舞?”

拉普兰德抖了抖耳朵,尾巴有些不自觉地晃动,好像略略有点窘迫,停了几秒才说:“芭蕾,不信吧?”

“……”能天使下意识踩了一下刹车,俩人差点撞挡风玻璃上,拉普兰德抱怨了一句重新坐稳,她才说,“的确很难相信,但有机会还是想看一下。”

拉普兰德冷笑一声,没有回答。

能天使带着她去到医疗部的时候,德克萨斯是睡过去的。她瘦了很多,尾巴蔫蔫地从被子里伸出来耷拉着,毛掉了不少,头发和耳朵上的毛都是干枯的,这让拉普兰德莫名想起地里长出来的小萝卜。

她们小的时候都像个萝卜,瘦瘦小小,像是长得不太好,后来经过叙拉古的风一吹雨一淋刀一砍,活下来了,变成了很强的萝卜。

现在白萝卜坐在黑萝卜旁边,帮她削苹果。

“你醒了吧。”拉普兰德把苹果放到德克萨斯嘴边,轻声说,“没人在旁边,你想说什么尽管说。”

于是德克萨斯从黑夜里睁开眼。她的眼睛依旧能折射出黑暗中微弱的那一点光,眼神仍旧锐利,面庞棱角分明,两片薄唇微抿,带有凉意的果肉抵在她的唇上,甜汁渗到齿缝,百分之一点甜意落到舌面上,在味蕾绽放。

拉普兰德眯着眼睛和她对视,身上还带着野菜汤的味道,德克萨斯突然想尝尝。拉普兰德像是看透了她一般,把果肉收回来,放进自己嘴里,说:“汤里没放盐,淡的很。”说罢又补充一句:“我是打算去买盐的,但你那个好同事没给我这个机会,那锅汤临走前被扎罗舔干净了,你要实在想喝,就去扒开它的胃。”

德克萨斯这时才眨了一下眼,说:“你瘦了。”拉普兰德好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嘴里果肉都没咽完,捂着嘴嗤嗤嗤地笑起来,肩膀一抖一抖的,耳朵和尾巴愉悦地晃动。她笑了好久,笑到德克萨斯一句快滚马上要冲破牙关才停下。她薄荷绿的虹膜中间的瞳孔从一条尖锐的直线变为一个小小的圆,显示它的主人此刻极为放松。

拉普兰德伸手拨了拨自己的刘海,眼角上挑,略有些戏谑地说:“德克萨斯,你怎么好意思说我瘦了?你有多久没照过镜子,看看你自己的样子了?”

德克萨斯把视线从拉普兰德身上撇开,移到天花板上,又移到自己手背扎的针上,转了一圈最后还是落回拉普兰德脸上。

她说:“我就要死了。”

拉普兰德微笑着看着德克萨斯,笑意止步于嘴角,似乎没什么能让她彻底地发自内心地快乐。她总是这样,在人前善于攀谈,善于让别人感到恐惧不适,却在私底下安静得要命,但这份安静下,谁也不知道她在盘算什么,饶是德克萨斯也是如此。

于是她叹口气,闭上了眼说:“能天使告诉过你了吧,我想见你最后一面。”

拉普兰德这时才发出一点声响,一声哼笑从鼻腔中传出:“当然,她什么都说了。”她伸出手去帮她调慢液体注射速度,“这么快,是你自己调的吧,医疗部的人才不会如此冒进——这速度你不疼吗?”

“和毒发时候比起来不值一提。”德克萨斯淡淡地说。拉普兰德了然地点头,表示自己很能共情:“的确,我矿石病发作的时候觉得拿刀砍自己都无所谓了。”

德克萨斯没接话,她有些无奈地叹口气,支起上臂让自己坐起来。只做这些动作已经让她累得直喘气,而拉普兰德只是帮她竖起枕头。

“你在转移话题,拉普兰德。”德克萨斯坐好后,说,“我拜托能天使将你从荒野带过来,但你却对我的事避而不谈。”

拉普兰德听罢,重新坐回椅子上。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打在她的银白色发丝上,冷白肤色在此时显得更加洁净,像是刚煅好的玉,没有沾染一丝灰尘。然而她越是这般安静恬淡,往往意味着她越是疏远的态度。

“你的事?你的什么事?你是指你即将死去,还是你的那个异想天开的遗愿?”拉普兰德轻轻将手心覆盖在德克萨斯手背上,刚才过快的液体导致她手背冰凉,“德克萨斯,你应该知道芭蕾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也应该知道《天鹅之死》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她抬起眼,与黑狼的眼眸对视,“我学芭蕾学得痛不欲生,尽管所有人都夸赞我,然而我每分每秒都在恳求下一秒就把我的脚腕摔骨折。我已经远离叙拉古远离家族,你却在这时要我重新跳一曲——你放过了你自己,却不肯放过我?”

德克萨斯于是紧紧回握住那只手,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去掐着它,血液有些倒流,她感觉到痛,但她顾不上这些,她在拉普兰德平静却暗流汹涌的眼神的注视下说:“这次无关叙拉古,无关家族,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

两人在深夜里对视,目光犀利到似乎要把对方看穿、看透,死死钉在墙上。这样目光上的对峙似乎过了很久很久,久到空气中的氧气好像就要被耗尽,拉普兰德才率先败下阵来。

“你不该这个时候告诉我的,德克萨斯。”她略略有些忧郁,“你就该带着你这份该死的情感入土。”

拉普兰德站起身来,犹豫了一下,伸手去撩拨德克萨斯的刘海,把手轻轻放到她额头上,眉毛微微往下撇,她声音低小如同絮语:“The Dying Swan,我会把它再次献给你的,但是以一个许久不见的朋友的身份。”她顿了顿,补充道,“另外,你发烧了。”

她直起身子,朝德克萨斯行了一个小幅度的告别礼。就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德克萨斯叫住了她。

“你仍旧一直在练,我见过。你仍会每天压脚背,练控腿,但你明明在被除名后就没必要再这么做了。”她说,“八年了,你在等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

拉普兰德背对着她停下脚步,叹口气,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走出了医疗部。

当时在车上,能天使问她,到底怎么才能猜透德克萨斯在想什么。她当时说,你猜我都比猜德克萨斯简单,什么都懒得说的人才是最复杂的。拉普兰德敢说自己也从来没有看透过德克萨斯在想什么,不然她也不会追着她七年半最后发现那家伙真就只是想当个快递员,她也不会到这个时候,在听到德克萨斯说“无关叙拉古无关家族”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自己身上不知何背负了这样一份沉重的情感。


那是小时候的事了。

德克萨斯照例搬了个小凳子坐在舞蹈教室的门口看拉普兰德练习。那个时候她喜欢跳类似吉赛尔和艾斯米拉达之类的比较欢快的变奏,因为本就枯燥的情况下如若再跳悲伤的曲子只会让她更难熬。那天她练习完基本功,老师说要教她一个很著名的独舞,叫做《天鹅之死》。拉普兰德当即很反感,但听完舞曲介绍后就立马意识到她对此竟是又爱又恨,她既觉得此独舞反映了她的命运,又厌恶此失败的结局。

她说:“我不学,我宁愿学32圈挥鞭转,我也不想学这个。”老师拒绝了她,说这是老爷的规定,今后要在家族联谊舞会上展示的。拉普兰德沉下脸来。

德克萨斯这时突然凑过来,说了句让拉普兰德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很震惊的话:“我可以和你一起学。”于是从那天开始,德克萨斯家族的大小姐也加了一门舞蹈课程。

俩人就开始较劲,拉普兰德如今觉得那大概是德克萨斯推她的一把,没有这一推,她估计还真不会去学这个舞。

《天鹅之死》对肢体表现和情感传达有很高的要求,拉普兰德因此练了很久。

某一天当她穿着舞裙找到正在练阿拉贝斯克的德克萨斯的时候,她略带兴奋地说:“嘿,天鹅要死了,来看看吗?”于是在一个只有她们两个人的舞室里,拉普兰德头一次化了妆穿了演出服,很庄重地给她的第一个观众表演了这一曲著名悲剧独舞。

后来不知道发生什么,等她们回过神来拉普兰德的口红都已经因为亲吻而花得不成样子,再到后来,《天鹅之死》就成为了她们心照不宣的秘密,因着这层缘故,它替代了吉赛尔一幕女变奏一跃成为拉普兰德心中最美的舞曲。

后来德克萨斯很快就离开了,她的芭蕾技巧就只停留在阿拉贝斯克,她们美丽的梦也就只停留在那个夏天。自此以后拉普兰德是否又学习了其他变奏,她就一概不知了。

后来清算之夜那天,拉普兰德执意追杀德克萨斯,在那时她的眼里只有这只试图飞跃泥潭的天鹅,她想要看到这只天鹅的死亡,她好像看见德克萨斯在用生命向她表演《天鹅之死》,然而最后她收手了——看她挣扎,可比看舞剧有趣多了。


拉普兰德正在宿舍练擦地,德克萨斯敲门进来了。

“哟,都能下床走路了,看来你状态不错。”她虽这么说,却还是伸手扶了黑狼一把,把她搀扶到床边坐下。“回光返照而已。”德克萨斯说,“我的心率一直在下降,感觉下一秒就要停了,血压之前比较高,但现在也跟不上了。”拉普兰德坐到她旁边,沉默了半晌,从衣服内兜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德克萨斯。

她接过去,发现照片上是十几岁还略显稚嫩的自己,穿着从拉普兰德那里借来的练功服和舞鞋,把头发利落地盘上去,手把着杆在练半脚尖。

“你的半脚尖很不错,我其实一直没告诉你。”拉普兰德说,“还有你的阿拉贝斯克,我也很喜欢,可惜那个动作我没拍到。”她看着那张照片,似乎在怀念拍摄时的阳光,“不过你应该得有十多年没有练过了,真是太可惜了。”德克萨斯点头,她的确已经有十年往上不曾再接触过舞蹈了,原本练好的基本功也都统统归还给老师。

德克萨斯手指轻轻摩挲那张老照片,她其实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拍的了,因为自己练了无数次半脚尖,而拉普兰德也拍了无数张照片。

人在失去之前总会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等到时间真的所剩无几了才会发现原来从前的不在意会成为一生的遗憾。

德克萨斯说,你仍是要以朋友的身份跳这支舞吗。拉普兰德没有回答她,只是有些愣怔地注射这双蓝橙色的眼眸,然后轻轻吻在德克萨斯额头上。然后德克萨斯自顾自地说,看来不是。

这只天鹅终归是回到了湖边,回到了名为拉普兰德的湖边。

她从来没能逃走,从她踏进萨卢佐家,从她认识拉普兰德,从她们第一次拥吻开始,《天鹅之死》就注定是她们的宿命。


德克萨斯今早昏迷了一次,醒来之后就向医疗部提出要中断治疗。赫默向她提出感性的建议,说想想这个世界上还有在意自己的和自己在意的人,总得为这些人着想,德克萨斯说那你说我还能活多久。白面鸮就为她提供数据演算,向她说明虽然尚未研制出解药,但中断治疗存活率0%。

“那么如果不中断呢。”德克萨斯问。

“目前而言,在死亡之前研制出解药的概率是10%,因此你存活的概率也是10%”白面鸮回答。

“……”这貌似更给了德克萨斯中断治疗的理由。

于是她说,算了,我也不在乎这条命,与其在这里每天往身上插管子还不如出去做点想做的事。

医疗部拗不过她,凯尔希甚至把她身边的人挨个叫过来谈话,就连正在宿舍控腿的拉普兰德都被薅过来了。

“无所谓,人都有点执念,带着执念入土说不定会变成厉鬼来找你索命。”拉普兰德如是说。能天使在旁边听了脸色大变,说拉特兰真不管超度厉鬼,饶是莫斯提马来了都管不了。拉普兰德说你们不要试图去劝她,她这人真不听劝的,对自己想要的东西有一种能够媲美我的执着。她说德克萨斯就是这种人,小时候她不知道脑袋抽什么筋,非要跟我一起学芭蕾,晚上还让老师给她加课,结果最后没来得及上足尖就走了,真是可惜。

“所以别去劝她,她想做什么放手让她做就好了。”拉普兰德最后下结论,“这是来自一个当了德克萨斯七年半的观众的人的建议。”

于是最后医疗部还是为德克萨斯中断了治疗,但是解药的研发还在继续,毕竟人道主义能救回来尽量救回来。拉普兰德扶着她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说起小时候的事,德克萨斯说当时就是头脑一热想学就学了,没什么别的原因,拉普兰德说不信,德克萨斯就说爱信不信。

中断治疗后,她住进了拉普兰德的宿舍,身体肉眼可见地衰弱下去。拉普兰德在一个夜里躺在她旁边问为什么不继续治疗。德克萨斯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只知道拉普兰德最后只是轻笑了一下,说睡吧。


空帮拉普兰德联系了公司的一座小型剧院,由于经费问题,她们没有办法请到乐队现场奏乐,只能下载音频现场播放。

德克萨斯今天状态不错,就着拉普兰德托星熊给她带的炎国咸菜甚至喝下了一整碗粥。白狼坐在她对面支颐微笑,德克萨斯把脸从碗里抬起来,说:“你练好了?”拉普兰德点头,说:“虽然没有以前那么好,但自我感觉不错。”于是她们决定今天前往剧院。

在车上的时候德克萨斯说自己大概马上就要死了,拉普兰德打趣道可别我还没入场呢你先闭眼了。德克萨斯有些怀疑拉普兰德那天给她的吻到底是不是真心的了,她这么问出来,拉普兰德就一边开车一边笑着说:“每个人表达爱意的方式是不同的,你不要用传统的眼光审视我,我可是在荒野上开悟的人。”德克萨斯想笑,但是一张嘴咳咳咳最后咳出来一口血,拉普兰德看见了,一言不发地给她抽出来一张面巾纸递过去。

“说实话,我以为你能活到很老很老,至少能比我多活好几十年。”拉普兰德说,“没想到你这毒竟然比矿石病还能要人命。”德克萨斯把擦了血的纸扔出窗外,说:“无所谓,人迟早都得死。”“哈,挺无情,也挺不把生命当回事。”拉普兰德评价道,“我也一样。”

小剧院里除了她们两个没有别的人,拉普兰德从后备箱拿出衣服和舞鞋去后台准备,德克萨斯就坐在椅子上,手指搭自己脉搏上数心跳。50次,德克萨斯想,有点慢了。她抬起头,有些急促地希望拉普兰德快些准备好。

白狼探出头喊她去帮自己化妆盘头。

德克萨斯虽然病入膏肓,但手依旧稳健,她给拉普兰德铺粉底,为她涂眼影画眼线贴睫毛,最后左手挑着她的下巴,右手拿一支口红。

口红尖抵在拉普兰德近乎没有血色的嘴唇上,留下显眼的红。白狼用亮晶晶的薄荷绿的瞳孔注视着她,问:“我们算是在一起了吗?”德克萨斯侧身拿起一张湿巾为她擦拭因嘴唇翕动而花掉的口红,重新帮她涂上:“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于是她俯身亲吻上去,轻轻地停留在两片薄唇上,浅尝辄止,分开时她的嘴唇也沾染上摄人心魂的红。


德克萨斯坐在台下,拉普兰德登台。她以足尖碎步登台,双臂延伸上下摆动,背对着观众席展示出优美的肩背与手臂曲线。大提琴的旋律通过剧场音响传出,德克萨斯看到一只奋力挣扎的天鹅。

她想起小的时候,自己第一次见拉普兰德跳舞,是奥罗拉公主婚礼变奏,那时老师正在纠正她的五位脚,说她夹得不紧,换脚收五位跳就会从加分项变为减分项。下课后拉普兰德一边走一边说,老师说得简单,那动作那么难,我能做好我早就去舞团了。德克萨斯就说,你爹不会让你去舞团发展的。拉普兰德那天的剑术课打她打得特别凶,好像被惹恼的小猫。

台上拉普兰德正做到双臂后伸的阿拉贝斯克。德克萨斯想到自己以前也学过这个动作,拉普兰德说她这个动作做得很好看,只可惜腿只能做到与地面平行,不能更进一步。她看到拉普兰德双臂模仿天鹅的翅膀,一条腿跪在台上一条腿绷紧脚背伸直,从身前挪到身后。

这是如此悲伤的一曲独舞,年少的她们竟将它当做定情之作,或许命中注定这就是她们爱情的结局——挣扎了,奋力了,不甘了,最后仍是只能落于湖底,再无人知晓。

德克萨斯把手指搭在手腕上数脉搏。一,二,三……天鹅挣扎着想要飞起来,想要脱离苦海,揪得德克萨斯心痛。她想到拉普兰德曾经喜欢跳欢快的变奏,吉赛尔一幕女独舞她能跳得炉火纯青,而如今因为各种原因与变故,著名悲剧《天鹅之死》竟成了她最爱的变奏。

十二,十三,十四……时间已经过去三十秒,德克萨斯的心跳只有十四下。她因心悸而难受得额头渗出冷汗,近乎昏厥,由于心跳过慢,她感觉到心脏搏动重而有力,击得她头脑发昏。

拉普兰德,拉普兰德……德克萨斯努力睁眼看台上的天鹅。舞蹈已接近尾声,天鹅又倒在台上,虽已至生命尽头,那柔软而有力的翅膀仍旧奋力挥动。她不再能看清拉普兰德的身影,不再能看清她卓越的动作技巧与肢体美感,德克萨斯感觉到自己的头缓缓垂下去,眼睛就要闭上。呼吸像是被人攥住,如果不刻意去呼吸就会停止,她的眼睛里不自觉地流出眼泪,不知是情感驱使还是单纯的病症所致,滴在她搭在脉搏的那只手的手背上。

她的袖口里掉出一张照片,是拉普兰德十几岁时为她跳《天鹅之死》时自己拍下来的。

台上的拉普兰德把额头抵在小腿上,一只手臂搭下来,另一只手臂紧随其后,而后做出了《天鹅之死》里的点睛之笔——她浑身突然放松,宣告这只奋力在死亡泥沼里挣扎的天鹅的落幕。

她在台上保持这个动作很久很久,久到被压着的那条腿麻木到没有知觉,久到音乐循环播放到第五遍,久到白皙的皮肤被剧院的风冻得泛红,德克萨斯都没有任何动静。

叫她的名字也好,椅子拖动的声音也好,拥抱住她冰凉的皮肤也好,都没再出现。

于是她像天鹅一般挣扎着站起身,看到德克萨斯就垂着头坐在第一排观众席,耳朵和尾巴无力地耷拉着,右手三指还盖在左手的手腕上。

拉普兰德于是悲怆地深吸一口气,行了一个礼,谢幕后退进后台。


后来拉普兰德从罗德岛辞职,并把简历投给了乌萨斯著名的舞团,经过考核后她顺利入职,并凭借优秀的能力与丰富的情感展示在五年后晋升首席。她腿上的源石会把连裤袜戳破,于是她每一场演出后都得换一双。尽管如此,喜爱她的观众仍旧很多,有时候罗德岛离乌萨斯近了,干员们也会来看她演出,演出结束后大家还会来邀请她回去一趟参加派对。

看过她演出的观众向舞团写信说希望看她跳一次《天鹅之死》,团长找她沟通,拉普兰德拒绝得很干脆,说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跳这个。

团长问她为什么,拉普兰德说因为天鹅已死。

天鹅已死,不会再死第二次。年少学习时只觉得可悲,又累又惨,后来舞曲变成青涩感情的象征,内里什么背景通通都忘记,提起《天鹅之死》她只能想到那天下午缠绵缱绻的吻,而最后一跳,她将它献给自己濒死的爱人,这是天鹅最后的落幕,自此以后便不再有天鹅,不再有德克萨斯,也不再有那个拉普兰德。


The Dying Swan,拉普兰德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德克萨斯练半脚尖和自己练独舞时的那两张照片,眯着眼念这三个英文单词。

天鹅已死,天鹅已死。

于是她闭上眼,沉沉睡去。

梦里回到那晚,自己问躺在旁边的德克萨斯为什么中断治疗。

她说什么?她说,因为如果自己先死了,就不必承受因拉普兰德先死去而带来的离愁之苦。

于是自己轻笑了一声,说睡吧,你这个自私的人。




*附:

芭蕾独舞《天鹅之死》(《The Dying Swan》)表现了人类与命运,死亡进行搏斗的坚韧顽强精神,表现了人类对生命的渴望。《天鹅之死》有着震撼人们灵魂的力量。自1907年在俄国彼得堡初演以来,每次演出都给人以新的感受,深受各国人民的喜爱。 《天鹅之死》由俄国舞蹈编导米哈伊尔·福金在1907年为安娜巴甫洛娃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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